因为班主任持续不断的“骚扰”,甄随已经好多天没能在教室里睡个安稳觉了。
尽管他已经是全班乃至全校最不缺睡眠的人,但他身上还是散发出若隐若现的怨气,即使他根本没有可以倾注怨气的对象。
彭扬在邻座绕转了好一阵子,这是昨天发生的事,因为挨着两节课被老师当堂叫醒,他睡不下去,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昏沉。
彭扬说话极少有收声,他记得自己当时听得很清楚,彭扬好像是在促成一件让自己非常糟心的事,但是除此之外,他再回忆不起任何细节。
虽然有些忐忑,但他仍然只是换了个方向,在教室里人来人往最密集的时候,选了个最舒展的姿势趴在桌面上。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两节数学课,第一节课罚跑,第二节课在讲台一侧罚站。
虽然这种程度还远远算不上虐待,但韩周偏偏选择了让他最讨厌的方式,他宁可一直在教室外罚跑,也不想接受众人目光的扫掠,或惊讶或奚落。
好在,这一天的痛苦早开始早结束,至少在接下来的两节课里,他可以安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安心养神。
相比韩周不竭不舍的劝诱,语文老师的态度是最让他感到自在的。
他希望所有老师都能像陈老师一样,上课考试都只求一个随缘,只把关注放在肯用心的人身上。
韩周如果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已经烦透了眼前这条路,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安排,他根本不会再来学校。
韩周最喜欢说的话,是要他想象未来,只有现在努力,才能够把握以后的人生。
他根本想象不出未来的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不妨说,他对未来的自己根本没有报以任何期待。
没完没了的题目和试卷,就算尽头是所谓光明的前程。如果过程不美好,结局再璀璨,灿烂的也不过只是那一瞬间,同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即使他刻意向韩周表现过自己现在的心境,但是他至此还没有将这种别人听来极其颓丧的想法全盘托出。
他知道没有人会理解他,就算升起过类似的想法,也不过是为逃避眼前找个借口。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其实也有逃避的心理在。
只不过,没有谁会在意他怎么想,其他人只是习惯性地,喜欢把认为对的想法灌输给他,只要他不接受,就是他任性自纵,闭目塞听。
尝试让别人改变看法是徒劳的,他对此深有领教,所以这次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无谓的努力。
每天在这些想法中来回折转,他并非不惋惜已经被虚度的时间。
时间很宝贵,他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现在,他还没有考虑清楚,要避免跟所有人趋同,应该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努力……
甄随眼皮渐重,过了还不到五分钟,他就已经有了睡意。
白天要睡一个好觉不容易,甄随忽而觉得,前两节课的折腾并无毫无意义。体力上的消耗让他产生了疲意,夹杂许多天以来的惯性,他一定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充分享受——
在他正要入眠之际,一阵麻痒忽然从肘尖传来,瞬时侵占至头皮。
他还没有弄清罪魁祸首是谁,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嘶。第一排的位置,有时再小的声音,在老师听来都十分刺耳。
虽然打断了课堂进程,陈老师的声音依然柔和,“甄随,你身体不舒服?”
甄随没有回答,只是眼带怨愤,微微偏过头,向身后瞄看了一眼,口中不禁呢喃,“谁这么无聊?”
“有问题吗?没问题我们继续?”
甄随点点头以示回应,随即调整了姿势,打算再次入睡,可是这次不等他把头埋低,左肘再次抵来撞击的痛感。
这一次的撞击没有正中麻筋,但是却比上一次还有用力。
甄随不再需要环视,因为始作俑者根本没打算掩藏自己——他听见邻座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不许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