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彭扬的关注点显而易见的荒诞,甄随语塞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直到在教室里坐下,甄随还是没能将彭扬从身边摆脱。
“我看你纯粹是太闲了,你有空在我这里八婆,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万一一下子被我甩到后面,到时候可不止丢人那么简单。”
甄随岔开话题的手段并不算高明,但的确切中了彭扬的要害。
“你真想跟人比,也得找个真正厉害的,怎么还盯上我了?”
“没办法,谁叫你看起来总比其他人闲呢。可不就像你说的,既然想赢,就得尽量挑个弱点的对手,有什么问题?”
“那能一样吗?咱们球队本事顶天了就是那样,该努力的都努力到头了,一年就一次比赛的机会,比完了尘埃落定,哪怕赢得侥幸,结果摆在那里,说出来就得服气。考试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次考不过还有下次,总有能进步的空间,目标自然是定得越高越好,你盯着我一个吊车尾有什么意思?”
其实不论彭扬怎样说,甄随也不会把超过某个人当作自己的目标。立个明确的靶子,固然可以让目标更清晰易见,但哪怕是过去的甄随,也并不相信这样的目标真正有什么价值。
试卷上的分数,在他看来,意义相仿的对象,大致相当于体检所得的指标,用于检测近一段时间的学习状态和所吸取知识的情况,此外便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真要让他为当前的努力设置意义,他最大的期望无非是,测试自己是否能在尽短的时间内摆脱浑噩。
甄随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仿佛被加上了隔音玻璃的身侧,竟意外传出声音:
“你确实应该把目标定得高点,至少数学这次要比他高。”
迟航的口吻听来实在不像是开玩笑,彭扬觉得自己中枪得莫名其妙:“我就数学还可以,他摆烂这么久,光把基础补上就挺够呛的,你这也太看扁我了。”
甄随本来以为迟航是嫌彭扬太吵,想中止两人的对话,但说出的内容几乎正正与他的设想相反。他弄不清自己是惊讶还是烦躁,好似是为了去堵彭扬的话,他不自觉地压低嗓音:
“下节孙老师的课,别在这儿磨蹭了。”
“哎,试都还没考呢,学霸的架子先充起来了。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干脆就打个赌,看看这次期中考试,你的数学能不能超过我,超不过我的话,你就得给我当牛做马,任听使唤,直到下次考试你超过我为止。”
这样的赌约只会发生在小学生身上,甄随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附和,可还不等他拒绝,迟航竟抢先替他做了回答:“那就这么说定了,反过来,要是你没考过甄随,你就得给他当牛做马。”
明明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一经迟航开口,性质就完全变了味。
所谓“当牛做马”,具体要做到何种程度,其实根本没有明确的标准。甄随大可以把这种幼稚的赌约当作一时不讲道理的疯话,可是迟航一从中介入,这个赌约好像成了必须遵守的契约,被抹除了能反悔的空间。
甄随当下给出的反应是不予理会,彭扬却因此愈发不能放松对甄随的观察。
一周过去,甄随的确没有将要松卸的征兆,每天都按照孙老师规定的时间按时到校。
彭扬住的小区离学校很近,赶到教室并不费力气,即便如此,他也有很多次勉强踩着点到。
只是按时到校这一件事,已经给他造成了很直观的压迫,至于上课时的表现,现在哪怕不经由像他这样的刻意关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甄随身上的天翻地覆。
彭扬并非不乐见这样的改变,虽然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他心里其实一直屏着一口气——他希望打篮球的,或者是任何有体育特长或是爱好的学生,能够在老师面前好好争一回气,消除搞体育就等同于不好好学习的刻板印象。
甄随并没有在打篮球上投入过多时间,而且也从未提起过有意将篮球纳入未来的职业规划,但彭扬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这份希冀放在了甄随身上。
当然,甄随现在的转变并非百利而无一害,彭扬不无担心,如果下一次考试突飞猛进,甄随从此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尊重和肯定,很可能接下来的甄随就会跟班里那些只专注于在成绩上竞争的人变得一样,尽可能避免导致自己分心的任何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