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练听得迷糊,正想细问。
但虞辛棠却突然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带着拨云逐暗的温暖,语气轻松地道:“彩练,今日我们去瞧瞧世子吧。”
天公作美,动身前雨歇了。
车轱辘驶过湿漉漉的地面,到达廷尉狱,这次没见着廷尉大人,是一狱使领着虞辛棠进去的。
秦游章衣裳整洁地坐在床边,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难得没有笑容。
片刻后,他走到狱栏前,两人四目相对。
清凌凌的杏眼弯了弯,虞辛棠轻快地问道:“世子可安好?”
他沉默着,而后突然道:“我是胆小懦弱之人。伤口经久不愈,至化脓腐烂,却不敢剜肉疗伤,久而久之,心魔缠身,病体支离。可最近却有些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少女嗓音温和,似在有意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是梦境……”他蹙眉,显然觉得不可思议,“以往我的梦境大抵是混乱可怕的,哪怕是美梦,醒后也会倍感失落,因我知晓那些是我的妄想。但近日,曾经惨痛的遭遇在梦里都得到了圆满,我似被人抽走了愁绪,连痛楚都淡化了许多。”
他深深凝视着她,“你先觉我会病愈,而今我竟真的好了许多。王妃轻信那方士之言求圣上赐婚,我本觉得荒唐,如今真信了几分。”
虞辛棠故作吃惊地睁大眼睛,“世子信了?信了那方士说我是你命定之人的鬼话?莫非是想反悔,不想和离了?”
他摇摇头,“不,你我皆对彼此无意,和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和离后你病情又反复?”
“对。”
他毫不犹豫地说。
性温良,行端正,德行兼备,勿怪那么多人敬他爱他。
虞辛棠笑了出来,“世子,莫要担心,你的命运只在你手里。”
金乌破云而出,光辉自廷尉狱的小窗溢入,照在她柔和面容上,浅浅的梨涡里仿佛也盛了光。
秦游章看着她,情不自禁地颔首。
他想,既然命运在他手里,往后他要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外表低调的马车驶离廷尉狱所在的桐丘巷,巷口一群人等候已久。
“世子妃,我家主子有请。”
彩练沉着脸,“半路截马车,这便是你家主子的请客之道吗?若真心相邀大可往王府递帖子,滚开!”
“世子妃,我家主子有请!”那人提高声音又重复道。
虞辛棠弯腰从马车里走出,拉住愤怒的彩练。
“你家主子是谁?”
“主子说你答应过他一事,但至今未能做到,他想问你要个说法。”
虞辛棠猜到他口中的主子是谁了,略微沉吟道:“好,我随你去见他。”
彩练急了,虞辛棠凑到她耳边,好说歹说才安抚住了她。
茶楼隐蔽的后院。
锦衣配白玉的公子面带郁色,仰头饮下一杯酒,随即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棠儿来了,坐吧。”
虞辛棠没动,“荣王世子,我与侍女约好一个时辰内回王府,你有事请直言。”
“嘭!”
他重重放下酒杯。
“棠儿莫不是忘记了,你答应要助我除去秦游章的,为何迟迟不动手?还去廷尉狱探望过他两次了,你是不是……”他阴冷地眯上了眼睛,“舍不得?”
虞辛棠心里冷笑。
“荣王世子,你难道不是最清楚他有多难对付的吗?我若真趁他病,拿刀刺死他,倒也简单,可逍遥王夫妇会放过我吗?这事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既要杀了他,也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我自有思量。”
她话锋一转,“倒是荣王世子你,满心只有让我杀他的念头,全然不顾我的安危,你就这么舍得?”
不就是道德绑架吗?谁不会。
秦燕仪着急地起身,靠近她,“棠儿。”
虞辛棠躲开他牵她的手,脸蛋不悦地侧着,粉嫩的唇微抿,面似芙蓉,仿佛在闹小脾气。
“棠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放柔声音来,“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怕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哄骗住了你。”
少女面上这才缓和了些,她看着他,“你知道我的,我若答应就一定会做到。我都筹备好了,只等他出狱了。”
"哦?棠儿是如何想的?不如先说与我听听。"
“你看你,一点都不信我。”
她圆润清澈的眸子瞪着,有些委屈。
秦燕仪立刻解释道:“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怕计划有疏漏连累你,我不想棠儿受到一点伤害。”
说到此处,他动情般牵起她的手,眼里情意绵绵。
虞辛棠强忍着不适,语气笃定道:“你放心,这个计划我考虑了很久,是个万全之策,到时候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