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甄随已经开始后悔。
他觉得自己跟疯了没什么两样。只是看到那本册子,他都觉得眼烦,现在居然主动揽过了跟这本碍眼物件有关的差事。
他原本还很嫌弃彭扬的满脑血热,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争赶着给自己挖坑跳的蠢货。
至少迟航是个聪明人。他如是期望着,但显而易见,迟航根本没有要解救他的打算。
到了下午,甄随犹豫了一整节课的时间,下课才一抬头,就瞥见远处彭扬的眼神,亢奋之余,隐约还看得出一丝鼓励的意味。
甄随脸色一僵,彭扬似乎把这当作了退堂鼓的信号,眼看着有离开座位的意思,甄随见状慌忙起身,几乎是用跑的,快步赶到了办公室外。
颇为意外的是,韩周并不在办公室内。
同甄随正对而坐的是五班的数学老师,平时很喜欢开玩笑,一看到甄随推门而入,即对他扬声调侃,“你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吧,常客变稀客了,怎么,你真的被老韩感化了,要改头换面?”
甄随并不想搭理对方,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恭恭敬敬说了声老师好。
甄随忽而想到,韩周偶尔让他招架不来的幽默,源头很可能就在此处。
他等了将近三分钟,还没有听到有人将要走入的脚步声,正还考虑要不要再等一个课间,正好在这时,韩周近乎是用撞的,在破门而入后,疾步从甄随身前越过。
“你在这儿干什么?快让开!”
甄随无端端受了迁怒,尽管心有不愉,还是听从地让了半步。
他看见韩周拿出一个文件袋,他只瞥见上面的字迹很密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韩周已经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你说……老韩急匆匆地办公室跑出去了?”
“是……差不多就这样。”
“他是不是要出差啊?”
“怎么说?”
“出差就是出差,去别的学校讲公开课或者观摩学习什么的,最近我听其他班的同学说了,学校好像最近打算派几个年轻老师去市里交换一阵子。”
甄随隐隐有种极不祥的预感。他一下子烦乱起来,只能寄希望于彭扬赶快闭嘴。
“快上课了,下节又是老韩的课,你还没被训够?”
眼看彭扬要走,甄随才松了一口气,猝不防地,彭扬带着满面喜色又走了回来,“你啊,也怪迟钝的,老韩既然要出差,习题集又可以再拖一阵子,这么要紧的喜讯,你居然没琢磨出来?”
甄随有好一会儿沉默无言,直到彭扬从他的座位前走开。
习题集对他其实没大所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让韩周失望。但莫名的,他心内忽而泛起了一丝歉疚。
尽管他确实一再拉低了韩周的底线,但他依然认为,种种举动都是韩周越界在先,是韩周沉陷于自我感动,制造了一个让自己无从施力的陷阱。
他暂时的配合仅仅是因为实在无事可做,而并非出于任何同情或者体谅的心理。
上课铃响完又过了好一阵,韩周才匆匆赶到教室走廊。
跑进来的时候,韩周的喘气声仍然很重,衬衫西裤的包裹下,这样的形象颇有几分滑稽。
“实在对不起大家,这次去市里学习的安排太突然,期中考试没多远了,学校里的事最近又多又杂,我这一趟出去,弄不好会耽搁很多事。这段时间有任何问题,各科的课代表还有班委都要及时跟我反馈,两周时间,为了防止大家受影响,我安排孙老师代管大家,有什么问题,你们想到就去找她,千万不能拖延进度,都听清楚了?”
随后的嘱咐和课堂所讲的内容,彭扬都在走神和惶恐中度过,刚一下课,他就匆匆赶到了甄随的桌前,“你也太不顶事了,要知道是孙老师代班,那会儿就该我去,没准我还能劝动老韩改改主意。”
甄随但笑不语,彭扬极不满于他的冷淡态度,“你才是,孙老师在你这儿还记着一账呢,你小心她突然哪天给你算回来。”